三十 允文允武
道理一点就透,可实际cao作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只写了一会儿,方道士又不耐烦了。你看这破笔,软绵绵没有骨头,那不是一般的不好使!浑如旱地赶鸭子,又似水里捉泥鳅。这,怎么能够写好?要它大,它偏小,让它走直道儿,它偏拐弯儿跑,不听说,不听话,打它,打死它!
那笔在手,其锋柔弱,含墨颤抖,犹如哭泣。
正是那支笔,前ri被方道士五花大绑,治得服服帖帖的那支笔,今ri再度落入毒手,除了哭,还能做些什么?思前想后,还是吕老道使的坏!你看那时绑着多好使?吕老道非得给它松绑,这又不听话了。不若再将它绑起来?或者给它拔光毛儿?方道士将笔放在眼前,不怀好意看过去——
不要,不要啊!那笔无声哭泣,暗里大叫。
“文字乃是笔划之集成,习之可循,入之有道。你莫看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实是囊括了横、竖、撇、捺、折种种用笔之法,若想将它写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可知,如你能将这六字写好,这文,便习成了一半!”是么?是这样么?方道士默默听着,似有所悟。低头再看看自家那六字,一时又犯了迷糊。吕道长说罢上前,执笔悬腕而书——
笔非笔,划非划,笔划为何?如是这般。
一笔,一划,一笔,一划……
人之初,xing本善。
这一次吕道长用了真功夫,将这六字写得工工整整,潇洒美观。其字如何?但见横如担山,竖若垂瀑,铁划银钩走金鲤,神龙摆尾凤点头。这个不能比,字比字,气死人。那六字一出,犹如皓月当空,登时照见了这六字的丑陋。
方道士思忖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出手。不是可怜它,而是有说法儿。一者吕老道眼皮子底下不好动手,二者绑来绑去,自家衬衣再撕就遮不住肚皮了!罢了,罢了,大人有大量,好人好心肠,饶它一条小命罢。
心烦意乱之下提笔再写,越写越是不像样!小小一支笔,持之竟然重若泰山,没奈何指挥不动,到末儿了落了一头的汗!左看右看,横还是条条蚯蚓,上看下看,竖还是毛虫若干,一撇一捺人无脚,弯钩折处水桶腰,难看,难看,为何又,写成这样?太难,太难,怎不是,想得那般?
方道士心中沮丧,皱着眉头大发牢sao,一副抓狂的样子。吕道长坐在前方无动于衷,几小道频频回头,眼中既有同情,又有窃喜。笔为何物,字如何写,在场人人都是过来人,个中滋味如何不知晓?好在过来了,都过来了,除了坐在后面那个——
落后分子。
几小道立在一旁,纷纷啧声赞叹。
方道士坐在桌前,一时颜面无光。
没法子,没法子,纵然不识货,也知比不上。没法子,没法子,他是练了八百年,自家这才学多久?还能说些什么,没有一句话说,一个字——
练。
方道士在写字。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那六字真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古有囊萤映雪,又有悬梁刺股,方殷不知那几许典故,却也已知,好字不是一天练成的,好文不是一天写就的,只有刻苦用功,才能取得成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