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百年

玉珠哭笑不得地受了，回去的路上不免对那小药童一顿敲打，小药童原本就极崇拜她，难得她主动和自己说话，也不管说的是什么内容的，通通地亮着眼睛直点头。

因玉珠对象山书院极熟，也没让院里的小厮引领，直接就领着小药童进了里院。才进院子，就瞧见莫禾披着件酱紫色的长髦披风坐在院子中央的小凉亭里一边烹茶一边聊天，对面坐着的是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大爷，正是崔老太爷。只是玉珠无缘得见，故并不识得。

莫禾眼尖，玉珠一进门他就瞧见了，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玉珠赶紧过来拜见二位，罢了半是玩笑半是埋怨道：“您可真是不把自个儿身体当回事儿，这才从阎王手里头抢回了一条命，您又得劲地折腾吧。”

莫禾笑笑，朝崔老太爷介绍道：“这是太医院的小秦大夫，却是个妙人儿，本事也大，我这回死里逃生，都是托了她和老孙的福。”

崔老太爷把眼一瞪，道：“你们几个黄毛小子，在老子面前也跟称老孙，不要命了。”说罢，又转过脸来笑眯眯地朝玉珠道：“这小姑娘真是不得了，老夫听说是你把小莫的肚子剖开了，还用刀子在里头搅了一阵？”

因户部事务繁多，这晚上顾咏根本没回府，直接在衙门里头歇了。玉珠原本还等着他晚上过来解释，结果一直到酉时末也不见人影，心里头恨得直痒痒，把门一关，就要去睡觉。可一躺床上，脑子里却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又起床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弄得满屋子悉悉索索地响。

一会儿连秦铮也听到动静过来敲门了，一进屋瞧见满屋子乱糟糟的场景，不由得问道：“姐，你这是在找什么？”

玉珠埋头不看他，一面翻着抽屉一面回道：“我那只莲纹镂空银香囊怎么不见了，昨儿不是还在柜子里的么？”

秦铮苦笑道，“是上回顾大哥送来的那只不？下午不是你说不要了，全让我给扔了的？”

玉珠手上一滞，顿作尴尬之色，但很快郁闷起来，埋怨道：“我让你扔你就真扔啊？你怎么这么傻呀，那里头还有尊兽面五脚鎏金熏炉，那可是御赐的，若是传到了外头，可就麻烦了。还有那只……”她将顾咏送的东西一一数落了个清楚，听得一旁的秦铮哭笑不得，最后还是不得不主动出声打断她的话，“都在库房里堆着呢，你当我真傻啊。”

玉珠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才好，苦着脸想了半天，才斟酌回道：“莫山长身体里有器官病变，药石无用，只得开腹将其病变部位切除，配合汤药，排脓驱毒，方可痊愈。”

玉珠闻言，脸上这才好看起来，也不管外头多黑了，灯了不掌，拎着裙子就奔库房而去，秦铮无可奈何地举着灯跟在她后头。

因匣子太重，最后还是秦铮帮忙给搬回来的，路上秦铮一直用一种很鄙夷又无奈的眼神看着玉珠，但她丝毫不觉尴尬，左右是自己弟弟，也没有什么可丢人的。回了房，秦铮便告辞回去温书，玉珠则将匣子里的东西一一放回原处，折腾到了大半夜，才爬上床睡下，心里头还暗暗发誓，定要一个月不理顾咏。只是睡得迷迷糊糊时，又觉得一个月太久，不如还是半个月，不，十天就好……

第二日到太医院，孙大夫和张院判都回了，说是皇太孙身子已无大碍，只留了个御医在宫里头候着。因太医院里有两位老太医染了风寒告假在家，太医院便有些人手不足，玉珠实在不好再在御药房躲着，主动站出来要求出诊。

孙大夫这次倒没拦着，只嘱咐张院判勿安排她去那些权贵府上。于是，玉珠这日便接了两个活儿，先是去一位已致仕的大学士府上给府上的小孙子看病，尔后则是去象山书院探望莫山长，顺便复诊。

学士府那边，初初见太医院派了这么年轻的太医来颇有些不悦，只当是太医院欺他们不在任上便有所怠慢，故对玉珠不甚热络。玉珠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一旁跟着的药童却是气不过，忍不住添油加醋地将玉珠的过往夸赞了一通，直听得学士府上的诸位又惊又喜，赶紧转换态度，连茶水也换上了今年的新茶。